筆鑿書畫 墨蘊山川

杜三鑫執筆如刀 點鑿萬象

藝術工作者/衹唅

書法家的水墨線條,篆刻家的水墨構圖,其風格與潛質往往特出於一般水墨畫家之外。而將印石的鑿刻感帶入書法與繪畫的筆意中,創造一種物象蒼渾而內裡精微的藝術風格,更是破古開今的大膽嘗試。杜三鑫,正是這位天才而獨特的藝術家。

過去以篆刻與書法聞名兩岸藝壇的杜三鑫,今年出人意料地發表一系列水墨畫創作,看似與世人初照面,其實是藝術家累積、沉潛十餘年,厚積薄發的傾心之作。

斧鑿般墨趣 無意念之意念

「不迷顛倒迴環,自然遊戲三昧。」杜三鑫吟出這句〈畫山水訣〉裡的畫論,作為他山水畫創作的最佳詮釋。山是意象之山、想像之山,更是他「臥以遊之」的精神空間,空間的顛倒迴環任憑畫家演繹,但需要清晰的理路才能不迷失,如此才能遊戲筆墨之間。遊戲是一種無心、無執著的沉浸與玩味,正因為無心,所以任運自在、揮灑自如,渾然忘機卻妙得機趣。

第一眼初看,杜三鑫的山水畫得很滿、很黑。而細看,他以乾墨的自然濃淡變化創造輪廓與肌理,並展現如草書點啄、金石斧鑿般的獨特墨趣。從濃墨到淡墨、從有墨到無墨,墨乾筆渴到達極致後重又沾墨,如此週而復始、任筆自然、綿綿密密、灑灑落落,蘊含一種不加意念的自然意念。

和光同塵;守愚,2019

墨色幽光 抽象韻律

極黑的畫面似乎帶著對傳統水墨的叛逆性,但又不盡然,墨點自然變化中留出的白,巧妙地形塑山的輪廓、雲的質地、瀑布的飛白,便是活用文人畫的「虛實相生」與書法的「計白以當黑」;並且,由於肌理的變化幽微,每一處輪廓都彷如山谷深處散發出來的微光,畫面整體雖強烈,內裡卻蘊藏極為含蓄的詩意。

杜三鑫的現代書法也表現同樣的意趣,藉由乾墨的點啄與濃淡變化,躍動出滿紙生風的韻律,與其說它是書法,不如說是藉書法元素堆疊的當代視覺創作。書法的文義內容已退居其次,「書畫同源」的文人美學精髓在他所追求的視覺性與抽象性方向上,得到更深刻的發揮。

轉換古與今 融通書畫印

杜三鑫是一位創作、理論與實務兼擅的藝術家,早年自日本筑波大學書法研究所畢業後,曾任職何創時書法藝術基金會多年,深入參與明末清初各大書畫家作品的典藏、展示與研究工作,如龔賢、戴本孝、八大山人等都對他的創作產生潛移默化的影響。而促使他從書法、篆刻跨至山水畫創作的,卻是前輩畫家張光賓先生,光老一句「寫書法的人畫山水沒問題」使他一腳踏進山水世界。

書法的乾墨渴筆與飛白意趣、篆刻的斧鑿痕跡與切線構圖、相互生發與層層推進的畫面空間、乃至於多幅畫作自由並置的「錯位」山水,皆令人耳目一新而又玩味不已。杜三鑫於長歌藝術現場舉辦書畫印創作個展,將展覽題為「筆鑿」。此二字意象生動、躍然而出,令人想見藝術家拿著枝禿毛筆,像啄木鳥般不斷點鑿畫面的光景,有速度、有聲音,速度與聲音的循環往復之下,還生發出節奏感。藝術家便沉浸在自己創造的韻律中,無為而為,迷戀於過程,似遊戲,又似認真,似不經意,卻又灌注了一股莫名的精神力,任憑山重水複、疊沓起伏,一往而無悔。

正如「筆鑿」二字,打破了書、畫、印的界限,藝術家也輕易打破了自我身分的界定,印人?書家?畫家?都是也都不是。我自為我,外在的多重面貌,都在內裡統一,創作的無數可能,也在時間的向度裡統一,因為創作便是以當下之心,連結過去與未來。在此,祝福他繼續「遊戲」三昧,在深厚的傳統美學土壤中,將這朵奇特的當代水墨之花開得更大!